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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夾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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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碎金把皇帝的手諭給了裴澤:“名正言順了。”

共謀襄州的確是大餅, 眼前根本做不到,但共謀均州還是可以的。

這是上次見面兩個人商議的。

“把均州拿下來,公的北邊就算安穩了。”葉碎金道, “也可以踏踏實實地把房州西部拿下。”

兩個人圍著桌案。

裴澤凝視著輿圖, 劍南道離得還遠, 中間障礙重重。

但葉碎金的出現,好像一把楔子,把本來僵持的局面撬出了一條縫隙。

讓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。

“延岑城。”他手指點住。

葉碎金道:“武當我必得要的。”

武當有延岑城, 在均州東部,北接鄧州, 漢水從那裏流過, 直通河口。

葉碎金的合作誠意已經都通過糧食展現了。

到了裴澤表現誠意的時候。

“好。”他答應,“我們合攻延岑城,打下來給你。但豐利我必須拿下。”

豐利在均州的西部,南邊就是房州。

葉碎金一口答應:“好。”

至於均州的中部, 就是兩個人討價還價的部分了。

過了片刻,三郎出來了。

十郎過去問:“你怎麽出來了。”

“頭疼。”三郎揉太陽穴。

三郎家境優越, 沒有吃過沒錢的苦。

在軍中也只是操心行軍打仗的事就行了。其他那些,各有分工, 葉碎金把著總局。

只有葉碎金和裴澤兩個人,是真的實實在在過過捉襟見肘、掰著手指頭算糧草的日子。

兩個人當家人該大氣的時候當然自有胸襟,該計較的時候, 也毫不客氣。

兩人錙銖必較, 寸步不讓, 計算著怎麽瓜分才算不吃虧。

讓人腦殼疼。

十郎佩服:“阿錦厲害, 還能跟裏面待得住。”

又抱怨:“裴家的小孩子討厭死了。叭叭叭, 叭叭叭的。”

終於裏面的人都出來了。

看得出來, 最後商議的結果是雙方都滿意的。

“如此,裴公,我們延岑城下見。”葉碎金抱拳。

裴澤還禮:“一言為定。”

裴澤和兒子押著糧食離開。

路上,喬槐大力稱讚:“葉家厚道。”

嚴笑也說:“我們檢查過了,居然一點都沒摻沙子,非常厚道了。”

時人賣糧、賣鹽,往裏面摻沙子才是正常操作。

厚道還是奸猾,在於多摻還是少摻。

葉家給的糧就是純糧食,壓秤,實實在在。

這樣做出來的軍糧餅,不硌牙。

雖然糧食買回來,自然會用篩子再篩一遍,可沙子是不能完全篩幹凈的。吃餅硌牙,是當兵的常事。

都是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吃的。

裴澤點頭:“葉大人有大氣度。”

此時全然不提葉碎金是怎麽跟他掰扯兵力、糧草的了。

裴定西道:“葉家的三郎哥哥十分親切,給我講了許多鄧州、唐州的事。”

他雖有義兄,可義兄其實就是比較親信得力的將領。給“義子”的名義就跟皇帝給裴澤、葉碎金賜魚袋、犀玉帶差不多,是一種親近和恩寵。

葉三郎才真正給人一種“兄長”的感覺,令小孩向往。

“十郎君就不大行。”裴定西搖頭,“他羅裏吧嗦的,還跟我瞪眼睛,十分孩子氣。”

“不過,三郎哥哥教訓他了。”他開開心心地說。

眾人皆莞爾。

“三郎人不錯的。”嚴笑跟葉三郎一路行來,還算投契,也道,“葉家諸郎君我們在比陽基本都見著了。還切磋過。他們葉家槍實不錯,是馬戰槍法。”

喬槐肯定道:“葉家人多,心齊。”

裴定西羨慕。

裴澤嘆息。

葉碎金回到鄧州,葉家軍已經集結四千人。

葉碎金視察了匠營。

匠營裏什麽時候都熱火朝天。匠人們挽著褲腿,光著膀子,皮膚被爐火燎烤得油黑發亮。

叮叮咣咣,火花四濺。

火紅的胚一入水,滋啦啦冒起白色的水汽,滾燙。匠人用鉄鉗夾著,身子卻往後仰。若離得太近,直接燙傷。

多大的官進來了,也不停手。因要看著火候,快一步慢一步都是不行的。

便是葉碎金來巡視,都沒有人停下手中工作。

葉碎金恨恨:“皇帝也太小氣了。不曉得賞點鐵啊甲啊的,我都教八叔這麽哭窮了。”

紫金魚袋和犀帶在盛世太平時候自然恩寵和榮耀。趙景文也愛給別人賜這些東西,段錦就都有。

可這玩意擱現在有個屁用。也不能賣錢。

葉三郎安慰她道:“算好了,好歹免了三年稅。咱那石頭,也確實有點不講究。”

手藝有限,不是特別逼真。所以就用車子高高地拉著游街,還蓋著紅綢,不讓百姓靠太近看。後來就給擡進宮裏給供起來了。

三郎特別囑咐了最好放屋裏。

可別雨淋了,嗯,容易,嗯……懂的都懂。

換一間工棚,在制甲。

主要還是制作皮甲。

小工們有的正往甲片上刷漆,要塗兩到三層漆,才能讓甲片變得更結實。也有的在用朱砂染絲繩。

大工們在打孔、用染好的絲繩穿甲片,打結。

結打得必須有技巧,還必須有力,夠緊,才不會松脫。

葉碎金拿起一副半成品,用力地扯了扯,滿意地還給大工。

告訴葉三郎:“下次跟老關說,生牛皮有多少我們要多少,不嫌多。”

牛是農家重要的資產,魏律裏甚至規定了不許隨意宰殺耕牛,違者不僅罰錢,還要坐牢。

整個中原地區都是農耕地帶,制作皮甲用的是生牛皮,自然不可能從中原出。

這是上一次關將軍從北地弄回來的。

他運了南貨過去,拉了許多北地的東西回來。這其中,比起貂皮、老參、香料這種奢侈品,葉碎金當然更愛生牛皮。

關將軍懂她。

跟瑞雲號分成的時候,她把生牛皮全留下了,奢侈品分給瑞雲號。瑞雲號把那些東西販運到南邊,又能賺取利潤。

大家各取所需。

更有大小攻城器具。

帶著輪子的雲梯,逼近城下用的巨盾,破門用的攻城錘和撞車。

十郎在裏面上躥下跳,看看這個,摸摸那個,恨不得每一個都親自操作一番。

這一次出征,老少將領齊聚。

葉四叔把葉五叔硬摁在了比陽,也跟著來了。

葉碎金先做戰前動員。

“此次,跟往日都不一樣。大家都得明白這一點。”她道,“別把均州當成唐州。”

“唐州跟鄧州一樣,自宣化軍散了,再無大股軍馬,都是一盤散沙,我們一個個收拾過去,輕輕松松。”

“均州可不一樣。”

“這次,是我們第一次對上正規軍。且均州和裴家一直有沖突。當年均州已經侵入房州,裴澤也入了房州,在那裏紮根,把均州的人打退了回去。他們就此結下梁子,多年互相犯邊。實戰經驗都遠超我家。”

“大家須都收起輕松心態,做好心理準備。”

這是葉家第一次,打真正的攻城硬仗。

四月二十六,均州還在念叨“怎麽京城那邊還沒個音信,不會路上出事了吧”的時候,萬想不到,同時收到軍報,鄧州自東北、房州自西南同時攻來。

他兩家,明明中間隔著整個均州呢!是怎麽勾結到一起去的?

難道是巧合,可又不可能巧合成這樣!

延岑城被迫兩面迎戰。

葉碎金使一隊嗓門大的壯漢在城外叫陣:“奉大晉皇帝之名,討伐均州!爾等亂賊,速速開門受降!”

均州城樓上喊:“我們均州已經去了使者向皇帝上表稱臣!”

城下喊:“一派胡言,我方使者才從京城歸來,領了陛下諭旨!奉旨討伐!”

這一“奉旨”,延岑城的軍心就開始動搖了。

不免有人說:“既都已經上表稱臣,那不如……”

城裏連斬了兩人才壓住了軍心。

上表稱臣和被攻占豈能一樣。

稱臣後,原來的首領還是首領,軍權還在自己手裏。不過是名正言順了罷了。

被攻占,腦袋能不能保住不知道,權力是肯定保不住的。

必須戰。

延岑城分派兩員悍將迎戰兩邊。

裴澤出戰。

當年護他出逃的不足百人,後來離劍南道出走與他匯合的也不過兩三百人。

帶這幾百人的隊伍,年輕的世家子從來不能躲在後面,戰戰親征。

段錦看裴澤,覺得他身上不僅有貴氣,甚至有讀書人的文雅。豈不知,脫下衣裳,裴澤身上傷痕累累。

這般傷痕,也只有前世的大將軍段錦可與之一比。

裴澤的武器是長柄掉刀。

長柄刀中最有名的是青龍偃月刀。掉刀又不同,刀刃筆直,刃首上闊,兩面開刃。

戰鼓咚咚,馬蹄激烈,裴澤眉眼暴戾,他一騎當先,領著裴家精兵浴血沖陣。一柄長刀掄起來,正手反手,刀刀收割人命!

這種正面戰場其實沒有太多的兵法可用。

拼的就是武藝的高低、力量的強弱、殺人技的熟練。

就像硬石與硬石相碰,碎屑迸射。

城上鳴金,守軍縮回了城裏。

城上弓箭斷後,截斷了追兵去路。

裴澤也收隊。

回到營地,他全身都是血,當然是旁人的血。

然裴澤是裴家主帥,更是裴家軍魂。

首戰告捷,裴家軍士氣喧騰。

親兵迅速過來給他卸甲。

這樣高強度的作戰,身體會大量地出汗,還有滲透進去的血水。

鐵甲導熱導涼,不及時卸甲,貼身的衣物很快會變得冰涼,涼氣還會憋在裏面。容易生病。

很多多年征戰的將領,或深或淺,都有這種病,或至少埋下了病根。

葉碎金前世精神上不能支撐,身體一下子就垮下來,也是這個原因。病氣早就在那裏,全靠人一口氣撐著。

沒了那一口氣,便撐不住了。

鐵甲卸去,衣裳解開,親兵投了溫熱的手巾給他擦拭身體。

裴澤看到義子嚴笑騎馬歸來。

嚴笑是從城的另一個門繞過來的,葉家軍在同時攻打那邊。

剛才,裴家軍這邊也有一個葉家郎君,是行三的葉三郎。

這二人互相被派往對方陣地,名義上是方便聯絡,實際上大家心裏都明白——既結盟友,當然想了解一下友軍的實力。

葉家軍那邊也首戰告捷了。

“出戰的是葉四老爺,他同時也是刺史的別駕從事,還是節度使的副使。他是葉大人血緣最近年紀最長的叔父了。葉大人唯一的兄長葉三郎,便是他的兒子。”

這麽一交代,先不說別的,光是葉家軍那邊的繼承順序都排出來了。

不像裴家這邊,就裴定西一個獨苗苗,所有人都把他盯得像個眼珠子。

裴澤,著實羨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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